我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，趕忙用手遮住，心想終於結束了──這無聊的檢討會。
整個檢討會我只說了幾句話，就一些客套的加油、努力、再練習、學長姐們都再看，有進步之類的屁話，其他的都留給顧問們去講了，我就只是喝著靜宜跟駿佑趁著剛剛休息時去樓下超商買的飲料──上廁所的時候去買的。
就是個鋁箔包的罐裝綠茶而已，超甜──讓我感覺充滿活力，我喜歡。
所以很快就喝完了，剩下都是再咬吸管兼放空，雖然充滿活力但我對這種無趣的檢討會一直很沒勁，如果單純當個觀眾多好。
「謝謝學長姐，剩下的我們來收就好。」敏哲說。
「不用啦，大家一起收比較快。」亞蘋開口，既然社長都這麼說了，大家只好都留下來幫忙收東西，不然我是滿想開溜的，老實說我對現在這個社團，應該滿可有可無的。
社團綜合大樓開到晚上十一點，時間點過了之後就，大樓管理員就會封鎖電梯，還待在裡面的人只能走樓梯下樓，然後不久後會斷電，學校出此政策的原因是怕有人待在社團辦公室不回家，大概就是逼你走的意思，因為留在學校發生意外的話，責任歸屬不知道要怎麼算。
整個收完結束大概十點半，我真是快累死了──不是那種做很多事情的累，是那種無聊到極點的累，我想我應該是打太多哈欠了，一瓶綠茶可能無法抵銷掉這種無趣，可能也是晚餐沒什麼吃的關係，現在肚子也有點餓，讓我沒力。
「要不要大家一起去吃宵夜？」雅琪說，然後看向大家。
我隨意看看，大部分的學弟妹都舉手都要去，我想社長跟副社長就是有這種獨特的魅力，會讓人想要跟從，靜宜、駿佑跟伯璋也紛紛表示可以。
可惜──我已經過了熱血的年紀了，雖然我才大三。
大家把眼神轉到我跟亞蘋身上，就剩我們兩個沒有表態，亞蘋看了我一眼，「我不行，我還要回去看書。」我撇過頭。
「學長超認真耶。」伯璋說
「誰你學長？我跟你同屆好嗎？」
「好啦──加油好嗎？不要變學弟喔。」伯璋拍拍我的肩膀。
「靠！」我忍不住罵了出來，把他手甩開，他就愛這樣。
隨即──大家看向亞蘋，「抱歉耶，我也不行，等等還有事情。」，看得出來大家失望的眼神，「不過我表演當天會來看喔。」雖然沒有要一起去，但雅蘋還是記得鼓勵學弟妹，真不愧是社長。
「謝謝學姊！」學弟妹一起講。
成果發表會──十月三十一日，說是成果發表會是有點奇怪，就我的認知上來說，就只是算是個招生晚會──十月底也還算開學不久吧？
說到底就是新任幹部們經過一個暑假所拿出來的成果吧，好吧──要說是成果展也可以，反正每年都這樣叫。
『當天有空再說吧』──我在心裡對自己說。
「那我就先走了喔。」我說，然後跟大家揮手道別。
「那我也一起走好了？」亞蘋跟在我後面講，大家的表情是有點愣住與困惑，我頭也不回地開門就走，「掰掰。」亞蘋說完，跟上我的腳步。
我走很快，沒搭電梯，直接走樓梯下去，亞蘋一直跟在我後面，一句話也不說，直到要過馬路，她站到我旁邊來。
「有空？」她問。
「我剛在上面就說了。」
「那就是有空。」一變綠燈，我往前走，她跟著，「跟我去吃宵夜吧。」我沒說話，但放慢速度，變成跟在她後面走。
我們走到一間關東煮店，「吃嗎？」她問。
「不都來了？」我沒好氣，但我大概知道她要幹什麼了，這間店──我們以前很常來吃。
「要點什麼？」亞蘋問，老闆才不會問這種話，因為店裡面客人很多，根本沒空理我們，電影小說裡，小吃店的那種好老闆不會出現在這裡。
「我看一下喔。」我想了一下──我晚餐根本沒有什麼吃，「菜頭、竹輪、苦瓜、貢丸、米血，然後我要湯喔！」一邊講，工作人員一邊拿。
「吃這麼多？」
「晚餐沒什麼吃，就啃了超商而已。」我看了一下亞蘋點了什麼，就只有苦瓜跟米血，感覺是女生的正常食量。
苦瓜？
我困惑，她以前是不吃的。
付了錢，領了號碼牌，我倆到裡面找個位置坐，是一個偏角落一些的位置，「知道我要說什麼嗎？」亞蘋一開頭就問。
「知道。」我講，將褲子口袋的手機拿出來，擺在桌上。
「你知道？」
「本來不知道，現在知道了。」我說。
她笑了一下，是一個我懷念的笑，我不曉得該怎形容那種微笑，那種微笑像是在抱怨我太聰明，「如果我說，我只是單純想跟你吃頓飯呢？」
「不太相信。」我歪頭，「不過如果是真的，那麼你成功了。」
「其實我一直想跟你吃飯。」又是那種微笑，「但我始終無法有勇氣打電話給你。」
我沉默了，深吸了一口氣，我閉上眼睛。
「畢竟──所有一切都是從電話中開始，又是從電話中結束。」我的天啊，我睜開眼卻看到亞蘋快要哭出來的臉。
「抱歉。」我小聲說。
她隨即用餐家放置在桌邊的衛生紙抹了一下快奪眶而出的淚水，「對不起。」
我再度閉上眼睛，搖搖頭，覺得這又是一個錯誤的決定。
我沉默不語，亞蘋也是，我巴不得趕快逃開這空間，但我知道這樣只會讓情形更糟糕而已，我現在只能期待的就是服務生快把餐點送上來，打破這該死沉寂。
服務生像是聽到我的召喚一般，不久後我馬上聽到我們的號碼在服務生口中被喊出。
我立馬舉手，服務生向我收了號碼牌，將兩碗關東煮放到我們面前，臨走前還說聲謝謝，請慢用。
「關東煮來了，吃吧。」我拿起筷子，用衛生紙擦了一下，再遞給亞蘋。
她面不改色地收了下來，我也開始吃我的餐點，「你以前不是不太吃苦瓜嗎？」我說，沒有抬頭。
「嗯，因為你每次都會點這個，我就想點來吃看看。」
「喔。」
我當然知道為什麼亞蘋會選擇來這一間店吃宵夜，這間大概是我們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最常吃的店了，可惜老闆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我們是誰，這不是正常的小說電影內容，並沒有那種男主角帶女主角來自己地盤吃飯的情節。
「我還記得你當初叫我多吃點苦瓜，我都說不要。」她苦笑了一下，「結果現在卻吃起來了。」
這是要我怎麼接？
「現在開始，努力不嫌晚。」好怪。
「是嗎？」
「呃……我是指吃苦瓜這件事情。」
「你說──我們大學生都太晚睡，肝火都太高，吃苦瓜可以降火氣，當初覺得真好笑。」
「我是認真的耶。」
「我知道，但我就一直不喜歡苦瓜的味道。」亞蘋用筷子夾了苦瓜在我面前晃來晃去，然後再大口吞下去，看來應該是不會想哭了，「但是現在我甚至覺得這個味道很符合我的心情。」
「嗯……」之後無話。
雖然我點的關東煮比亞蘋還要多，但因為我吃得很快，所以我倆人大概算是一同吃完吧。
我一刻也不想多待，將筷子放下，「走了？」我不等她回答，直接起身。
「嗯」她也起身。
我倆又一前一後踱回去，我送她回去女生宿舍。
在門口，我不想進去了，我站住，「那我就先回去了喔？」我說。
「嗯……」
「再見。」我轉身要走。
「我們……不可能了嗎？」亞蘋講得很小聲，但我還是聽到清楚，
我又再轉向亞蘋，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，搖一下她，「嘿，看著我。」又是一張快哭的臉，「嘿！這不是我認識的任亞蘋，她很堅強的，我們不可能了，過去就讓它過去好嗎？」
老實說，我又何嘗不難過，但我的難過是不能表現出來的──我知道──心只要一軟會造成更麻煩的結果，總歸一句，我還是理性的。
幾個月前，我終於受夠亞蘋的無理取鬧，我承認她很有做事能力，也很有想法，但就是這樣，只要稍稍不順她的意，她就會開始歇斯底里，在社團還好，可能是社長形象關係吧，不過私下到我這邊就崩解了。
也許是我太縱容，讓她予取予求，我總是試著安穩她的情緒，替她整理脈絡，很累，厭煩，直到我耐心被磨光，我實在是很討厭有人在鬼打牆。
於是我提出分手了──就在電話中，講完我就直接掛電話。
因為我不想見到她，我怕當場做這樣我會心軟，她也會抓狂、憤怒？
想當初，跟亞蘋會熟起來，好像就是因為常常聊天吧──用手機聊天，然後通話費就爆了，後來通訊軟體發達了，辦個網路吃到飽就解決這些問題了。
原本只是在網上聊聊社團的事情，莫名其妙就講到私事了，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匪夷所思了，不過順著順著，我倆就在一起了，一切是那麼突如其來，不過也就像亞蘋說的──從電話開始也從電話結束。
我並沒有給她太多反應時間，我也相信當初她在電話另一端是錯愕的、難過的，甚至是憤怒的。
上述我也說了，做這個決定我也很難過，我獨自在被窩裡哭了幾個晚上，只有阿鴻知道，但我很快地就恢復正常了，我想我還是算理智的生物吧。
在一起需要兩人的情投意合，互相喜歡，但要分開卻只要一方走了，那麼就再也沒辦法繼續下去了，這個故事，就發生在我身上，可能是由於我主動做的決定，在我心上留下的痕跡很痛但也好得很快。
在亞蘋心上的──我永遠不了解，正如她也不了解我的傷心難過。
不過既然可以吃苦瓜了，應該還可以吧？
我猜想
「嗯。」我肯定的語氣。
「我能最後抱抱你嗎？」她問。
「不了，這樣不好。」我把手放在胸前比了比，我不想給她任何一絲有死灰復燃的希望。
她嘆了一口氣，「好吧。」語氣轉了一下，「還是朋友吧？」
我有點驚訝，「還是朋友。」我苦笑，「有問題隨時可以找我，只要我有空，可以幫忙我一定幫忙。」
「這你說的喔！」
「嗯。」我當然知道我倆都在說場面話，應該吧──我是覺得應該亞蘋不會再找我了，她需要更多時間來沉澱，我不會打擾她，「走了。」
她轉身，沒有說任何一句道別的話，逕自搖搖晃晃地往女宿內部走，我就這樣看著她，消失在我的視線中。
這樣也好──我們都不會再回頭。
一個聲音在我背後出現，「嘿，看什麼看這麼久啊？」拍了我一下肩膀──是萱茹。
我轉身，「喔……沒有……」
「少來，我剛剛明明看到你跟一個女生在聊天，正妹喔！」
「你都看到了？」我問。
「你看，還說沒有！」萱茹露出那白亮的牙齒一笑，「女朋友喔？」
「不──不是。」我趕緊否認，「前女友。」
「前女友？」她好像搞懂了什麼，「你會跟前女友聯絡喔？」
「呃……因為都是社團的人，難免會見到，不過我已經跟她很久沒見面了。」有理說不清。
「好吧──」她笑，「不過你也用不著那麼緊張跟我解釋。」
「我哪有緊張？」
「感覺你很緊張啊？」她走到我一旁來，「還是我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事情，看到不該看的東西。」
「呃……沒有啦，真的沒有。」我得趕緊換個話題，「妳現在才回來啊？」
「幹嘛？轉移話題喔？」
「啊就沒什麼好說的……」
「好吧，你不想告訴我，我也不會勉強你。」不對？我跟萱茹這麼熟了嗎？「我跟高中同學出去聚會。」
「你沒跟阿鴻一起吃晚餐喔？我以為你們會一起吃。」
「我沒事幹嘛去當電燈泡啊？」
「疑？你也看得出來喔？」
「拜託，超明顯的好嘛！」
「所以他們兩個自己去吃了喔？」
「對啊，你走之後我也跟著走啦。」
「原來如此，那……」電話響起來，我從我口袋摸出手機，看了一下來電顯示──是李律，便接了起來。
我暗示萱茹說我要講電話，「喂？」
「那我先上去嘍？下次再約吧。」萱茹說，然後往女生宿舍裡面走，我好像聽到什麼關鍵字，呆呆地站在原地，看著萱茹消失在我眼界中，幾分鐘前好像也發生過一樣的事情。
「還沒睡？」電話傳來聲音。
「我不就接起電話了嗎？」我回神。
「那好，我跟你講一下最新的發現，你最好找個紙筆記下來。」
「不用啦，快講」我獨自走回男生宿舍，一邊講著電話，「我在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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